第三百九十四章 摘眼罩_津门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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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摘眼罩

  金鸿飞与白逾桓回过头,才看到宁立言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固然白逾桓本身不用惧怕宁立言,割靴子这种事被本家当面抓现行面子上总是有些尴尬。好在两人都是场面上的角色,白逾桓连落水当汉奸的事都肯做,面皮厚度自然远胜常人。故作熟络地一笑:

  “立言几时来的,怎么也不打声招呼?若不是陈小姐提醒,岂不是要被你吓到?方才听陈小姐说她的事情要由你作主,这可不应该。如今不比前清,报纸上一再呼吁要解放女性,尊重女性个人意愿,你也是读过书的人不该那么封建,陈小姐是个自由的人谁也不能约束。她的影迷想要和她见面,这是对彼此都有好处的事,你不该阻拦啊。”

  金鸿飞这时也主动向宁立言伸出手,作势要和他打招呼。按照场面上的规矩,他们把这个态度放出来,宁立言那边也应该就坡下驴。不管他是否同意陈梦寒和白逾桓的来往,都不该和白逾桓翻脸。

  毕竟这年月嘴上喊着男女平等,大多数人脑子里男尊女卑的思想尚不能荡涤干净。这种事只会责怪女人,不会影响自己的社会交际。

  宁立言在日租界管理码头在华界开贸易公司,都少不了钱财往来,金鸿飞这个本地财神对他大有用处。白逾桓就更不用说,这两人他都犯不上得罪。

  可是宁立言并没有理会金鸿飞伸出的手,也没有搭理白逾桓的话。仿佛眼前除了陈梦寒便没有其他人存在,几步从两人身边走过来到陈梦寒面前,掏出手帕为她擦去额头汗珠,

  “这么热的天,片场点那么多灯干什么?人都快被烤熟了,待在这也不怕中暑?这帮人真没点眼力见,要是把我的梦寒热坏了,我要他们好看!”

  “你别捣乱。”陈梦寒在宁立言面前并没有方才那种场面上女人的得体与进退自如,如同个热恋中的小女人一样把身体靠在他怀里又娇滴滴地训斥着他:“这些灯是拍摄用的没办法,你不让人家点灯人家怎么干活啊。大家都在忍,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难受。”

  “他们忍是活该,我的梦寒可不能受委屈。”

  “好了,不说这个。你怎么现在就过来了,不是说晚上才来接我?”

  “因为我能掐会算啊。在家里一算,便算到有人来欺负我的梦寒,所以我特意过来救驾。就是这两个东西在捣乱是吧?明明你们赶拍摄进度已经很忙了,这两个人还要在里面生事,害我的美人完不成工作对不对?”

  “别瞎说。这部电影是金总投资的,没有金总我们这些人就不要开工了。白社长是我的影迷,他们事来邀请我参加今晚舞会的。可是我今晚要陪你,自然就没法参加,还要向二位道歉来着。”

  看到两人当着自己面就是这副如胶似漆的样子,白逾桓就觉得嘴里阵阵泛酸。他年纪不小可是色心不减,对于女色的喜好与少年时相比甚至有增无减。但是南京方面对他的暗杀令还没有撤销,白逾桓行事也有顾虑,万一遇到复兴社的女特工便是死路一条。那些女学生、良家妇女之类不敢招惹生怕是南京特工化妆,至于高丽女人的苹果脸又实在提不起兴趣。

  他的狩猎目标主要圈定在女演员身上,毕竟以他对复兴社的了解,这帮人尚未在这个圈子里发展出太多刺客。尤其是那些已经半红不红的小明星,更不可能为了国府牺牲自己前途乃至性命实施刺杀。

  振报的销量虽然有限,但毕竟有日本人背景,白逾桓自身也是个颇有名气的笔杆子。他和胡恩溥两人在各自的报纸上撰文抨击南京政府,能把委员长大人气的下暗杀令,就知道笔下何等了得。

  以这种能力若是撰文吹捧或是贬低某个电影演员,即便不能一言决定其艺术道路生死,至少也能严重影响其星途,甚至可以让当事人在北方电影界无从立足。

  靠着这份笔力和影响,他看上的几个小明星不管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强颜欢笑让这个年龄足够当自己祖父的老头得偿心愿。事后金鸿飞又会奉上一笔数字可观的钱财,受害者除了忍气吞声外也没别的办法。当然也有的把这种行为当作敛财手段,彼此各取所需公平交易,也没当大事。

  白逾桓食髓知味又有金鸿飞的钞票支持,便越发把狩猎女明星当成事业,日租界每有新片上映必然到场。外人只当他是新派人物喜好电影不爱戏剧,却不知此老看电影乃是挑选合适目标。自从第一次看陈梦寒的电影,他便被这个女子迷住了。

  他是老江湖见多识广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来陈梦寒必是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其姓名甚至都系伪造。她有着良好的出身,因为某种变故不得不抛头露面当演员,骨子里必然是个极要强的性格。

  其骨子里还放不下名门淑女的端庄矜持,为了生活又得适应演员身份去逢迎男子,不管敷衍场面时表现得如何大方,心里必然还是对男女接触持厌烦态度。让这么个刚烈女子低头显然比攀折那些为了钱财主动逢迎的女子来得有趣,考虑到她的出身门第,这种吸引力就更强。

  再者根据白逾桓欢场经验,陈梦寒很可能还是个内媚之体,一旦能够得到她,必然能享受到难以言喻的快乐。人生一世能和这样的女子共效于飞,便不算白活。

  只一想到那种情景白逾桓就有些把持不住,不惜帮金鸿飞得到代替正金银行收购白银的好差事,就为了让他出钱出力帮自己得到这个绝色。

  以他的身份天天跑来片场看拍摄,在圈子里足以成为笑柄。可是按照场面规矩,白逾桓摆出这种态度也是破釜沉舟亮明态度,陈梦寒如果再拒绝他双方就成了仇人。为了能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乃至能在天津生活,她再怎么不情愿,也多半得捏着鼻子顺从白逾桓一次才能过关。

  没想到她不但不给面子,反倒是和宁立言当面亲热,虽说整个过程里没有说一句重话,实际和当面打脸并没有多少区别。

  白逾桓刚开始那点尴尬已经被愤怒与嫉妒所取代,心中对于陈梦寒和宁立言都产生了强烈的恨意。

  他本就不是个豁达之人,这时已经想要通过自己的资源和能力把陈梦寒赶绝,让这个女人在平、津无处立足,要她跪下来求自己高抬贵手主动宽衣解带,才能解恨。

  对于宁立言也想要办法让他吃些苦头,反正他早晚也得进日租界,看自己怎么收拾他。不管督察长还是副处长,在日租界都没用。再说和日军大将级别的高官相比,宁立言那点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这时宁立言却已经一手搂着陈梦寒向他们走过来,眼神中充满蔑视与不屑的,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金鸿飞、白逾桓,你们二位似乎很闲啊。这几天没事就往片场跑,再不就是组织各种聚会。梦寒在天津的影迷也成立锅伙了?还让你们两个当寨主?这帮人也瞎眼啊,难道不知道她是我的女人?就算是选个寨主出来,也该是我当,怎么把你们二位给选上了?你们要是愿意干这个差事跟我说一声,我帮你们把买卖关了,从今天开始安心给梦寒当跟班,一个月开十块钱的工资还管饭,你们乐意干么?”

  金鸿飞不比白逾桓,不但没有一个日军大将做靠山,自己的民丰银行就开在中街。那是宁立言的辖区,县官不如现管,他要想给自己找麻烦简直再容易不过。要说关振报这种日本御用媒体宁立言未必能做到,但是让民丰银行不能营业则绰绰有余。

  原本替白逾桓拉马,是想瞒着宁立言的手眼又或是让白逾桓自己和宁立言对抗借南次郎压他。如今白逾桓还没吃到肉,以他的人品不大可能给自己撑腰。虽说自己也财大气粗,却没必要招惹宁立言这种地头蛇。被当面挤兑,连一句硬话都不敢接,反倒是赔着笑脸说好话:

  “三少说笑了。我们都是陈小姐的影迷,组织这个舞会也是为了陈小姐个人前途考虑,都是一片好意。您恐怕是误会了什么。我们来片场也没有别的意思,这部电影也是在下投资的,过来看看也是为了关注下进度,是正常的商业行为。”

  他边说边偷眼看白逾桓,毕竟后者才是职业的笔杆子,替日本人骂南京政府都能骂到委员长翻脸,与宁立言斗口或是说好话都肯定比自己一个生意人出色。却发现白逾桓面红耳赤一句话没有,心中更为沮丧,后悔自己信错了人。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白逾桓年近六十又是个文人,动武绝对不是宁立言对手。南次郎再厉害也是远水不解近渴,谁也不想吃眼前亏。毕竟自己带了两个强壮有力的保镖,比白逾桓的战斗力强得多。自己指望他,他多半也在指望自己。

  宁立言并没有场面上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觉悟,沉着脸语气冰冷:“少来这套!你三爷不是头一天出来混事的,你安的嘛心眼我一清二楚。跟我眼前玩这套,你还嫩点!我话明告诉你,今后这地方你和姓白的不许来,也不许你们再纠缠梦寒。她有得是戏拍,不拍戏我也养得起她,用不着你投资。再让我看见你们露面,别怪我不客气!”

  他说话间已经松开陈梦寒,向两人走去,陈梦寒一个劲地劝阻着:“立言,别冲动……”可只是嘴上说,身上并没有动作。

  眼看宁立言冲过来金鸿飞连忙向前一步尽量护住白逾桓,毕竟不能让自己这个靠山吃亏。同时高喊着:“三爷,你这是作什么?”

  他这句话看上去是朝宁立言说,实际是喊自己的保镖以及剧组众人。只要有人阻止住宁立言,自己就能带着白逾桓逃脱。剧组的人其实早已经被惊动可是没一个人敢过去,一边是本地帮会龙头一边是自家金主,哪一方都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他们之间的冲突自己没能力介入,只好装聋作哑。

  那两个金鸿飞带来的保镖倒是尽职尽责,见主人招呼连忙向这边走过来,宁立言却朝他们瞪了一眼:“没你们事别瞎掺和!老实跟那待着!要不然就该吃亏了!”

  这两个保镖被这一瞪,迈出去的脚步又停住了。不管是英租界高级警官还是帮会头目,收拾两个保镖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他们赚的是吃饭钱,犯不上卖命。

  金鸿飞眼看自家保镖没用,又想起宁立言的种种凶名,心中更为紧张。声音又拔高几分:“三少……你别动气,这可真是个误会。白社长就是来探班没别的意思,再说他可是南次郎阁下的朋友,您不看僧面看佛面……”

  话没说完,宁立言已经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紧盯着他的双眼冷声说道:“金总,我知道你是天津卫的财神。尤其现在帮日本人收购白银,一块银元你能看八分钱的利,又雇人把几十块银元放在口袋里,翻来覆去来回倒弄,就为了多蹭些银子渣下来,最后烧掉口袋得银子。靠这种手段你发了不小的财,就以为自己是个体面人了?笑话!就你这样的在三爷眼里也就是个小商贩,上不了台面!信不信我只要发句话,你那破银行一天也收不上十块钱,就连买卖也干不成!不管是南次郎还是嘛狼,在这都没用。县官不如现管,这地方听我的!今个我不打你不骂你,但是得给你们长点记性,出来!”

  说着话他拽着金鸿飞的领带如同牵狗一样向外就走,金鸿飞生怕被拉倒在地只好快步跟上,虽然宁立言没点白逾桓的名,但是他也不傻自然也只能跟上去。陈梦寒则落在最后,一个劲地喊着:“立言,你别冲动……”

  影棚外面停着宁立言的别克,不远处就是金鸿飞的那辆豪华款斯蒂庞克汽车。这部车乃是金鸿飞的心爱物也是身份体面的象征,其价格昂贵远在别克之上,就算放在英租界,也足以被称为豪车。

  司机已经被人赶下车,汽车旁边则是十几个身穿手拿棍棒、匕首的大汉,一看就知道就是在这一带游荡的混混。宁立言这个地下龙头身份一大好处就是不需要随身带保镖,只要招呼一声,所在地附近的混混多半就要过来帮忙,否则就没法再吃这碗江户饭。

  眼看这帮人神色不善金鸿飞脸色也为之一变,大叫道:“宁三少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可是法租界,是讲法律的地方谁也不能乱来。”

  “就这点胆还敢跟我争女人?”宁立言冷哼一声:“今个三爷给你长点记性,让你学聪明点。这天太热了,你这汽车轮胎气太足,如果路上爆胎容易发生交通事故,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给你放点气。你们几个别愣着了,动手!”

  一声令下,几个混混举着匕首朝着斯蒂庞克的四个轮胎用力捅去,这种汽车的轮胎并没有防刺功能,只听空气中传来几声爆响,汽车轮胎眼看着瘪下去。宁立言又吆喝一声:

  “这三趟街的胶皮今个我包了,拉车的一人两块钱全都给我回家歇着。谁要拉这几位,今后就别打算再出来拉活!”

  这帮混混吆喝一声就跑下去传令,只剩下目瞪口呆的金鸿飞和一语不发的白逾桓。

  宁立言看了一眼金鸿飞:“这车胎我扎的,扎完了,怎么着吧?有能耐你使,有辙你想,三爷候着!滚!今后再敢进这个门,砸折你们的狗腿!”

  抓着领带的手用力向前一拽,金鸿飞的身体前抢几步总算是身体灵便才不至于摔倒,宁立言则冷笑着转身向影棚里走去,拉住站在门口的陈梦寒:“回影棚吧,汽车放炮没嘛可看的,回去接着拍戏,我在这等你下班。你今天想吃什么……”

  两人的情话从门口传来,金鸿飞与白逾桓则站在烈日之下,如火阳光如同皮鞭,抽得两人脸上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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